桐城老记忆一一哭嫁

桐城老记忆一一哭嫁

前天，我在街上偶遇三十年未曾见面的堂姑。她显得有些憔悴，短发中掺杂着些许银丝，皱纹爬满额头。瞬间，我眼眶湿润。这就是当年那个扎着长辫，青春俊俏的堂姑么?看着已经日渐苍老的堂姑，我的眼前，又浮现出当年她穿着红袄出嫁的场景。

堂姑出嫁那年，我约六七岁。那天早上，我和母亲刚吃过早饭，堂姑的母亲也就是我小奶奶，便来到我家，请母亲下午去她家，给堂姑梳妆(农村遇到有女出嫁，便要在本姓中请一位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帮忙梳妆，寓意给新人一个好兆头)。原来，堂姑今天出嫁。母亲满口应承下来。

迎亲的队伍，半上午就到了。猪肉，烟酒，挂面，香脂，手帕，按照事前商定的彩礼也都尽数送齐。喜联早就就贴上了。厨房里，洗菜，切菜，掌勺，烧锅，忙的不可开交。来贺喜的亲戚喝茶，聊天。上上下下，一片喜庆。

吃罢午饭，母亲来到堂姑的闺房。小奶奶和一些女眷亲戚已等候在房里了。小奶奶递给母亲一个红包(梳头钱，后来得知里面包着一块钱)，母亲客气一番后，便开始给堂姑梳妆。

约下午两点开始，媒人就不厌其烦的催促新人动身，说，万不可错过了迎亲的吉时。媒婆话声未落，就听得小奶奶放声大哭起来，吓得我一时不知所措。但在场的人都神色如常，好像这哭声早晚都会到来。

小奶奶的哭声撕心裂肺，时长时短，伴着抽搐，又夹杂些絮叨，听了让人肝肠寸断。我终于明白，这便是所谓的哭嫁了。如果刚开始还有些仪式的成份，但后来的哭就真是深情所致了。至今我还能记得当年小奶奶的哭声中，夹带的那些哭词：

我的儿啊，我的宝，从今你就是人嘎(家)的人，孝敬公婆是应份，早起晚睡要多操心。

我的心啊，我的肝，十月怀胎落下地，如今娘儿要分离，想娘你就常回来，十天半月住在嘎(家)。

我的母亲也是泪流满面，或许想到不久自己的女儿也要出嫁。堂姑轻声抽泣，早已哭成了泪人。小奶奶的哭声，哭碎了一屋子人的心。所有亲戚都来劝慰，可越劝，越哭，越伤心。

在媒人又一次的催促中，哭声渐渐停止。堂姑换好大红的嫁衣，让哥哥背出房门(新人出嫁时，双脚不踏娘家地，象征她真正嫁出去了)，上了迎亲的婚车。留下的娘家人，把堂姑送出好远，才慢慢转身回屋。

堂姑出嫁好久后，我路过她家门前，仿佛还能听到老屋里传来小奶奶那隐隐约约的哭声。

桐城这种哭嫁的形式，史书上并没有记载，但这一过程，却总让人刻骨铭心。